姜汁椰蓉

我没有犯罪倾向

  “谁知道呢?钢铁弯不了,大抵是没遇着足够的高温。”秦霄贤轻笑一声。

“你嘀咕什么?”他说话的语速很快,快得栾平没把它听清。“我说——既然你那么抗拒我,那就请你让我离开。如果警方非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关我,我有权请律师介入。”秦霄贤一边清嗓子,一边站了起来。

“有钱人真是了不起,居然有胆子威胁警察?”栾平虽然五官上愤愤说着,还是示意尚熙给秦霄贤开了门。

“我很尊重警察,我只是在保护我作为一名公民的合法权益,希望你能将心比心。”秦霄贤说罢,走出了审问室。

“我警告你,我会一直盯着你的一举一动。”栾平后脚也跟了出来

秦霄贤没有说话,而是转头向走廊深处走去。这个方向与电梯间恰好相反。

“你去哪啊?”栾平冲他喊。

“上个厕所。”秦霄贤微转头,然后一个拐弯走进了走廊深处的男厕里

秦霄贤站在洗手池前,深喘了一口气,打开水龙头,清凉的水冲到了他的手背上,这种凉意从手掌密布的神经一直传导进了大脑,让他清醒了不少。

“我有没有犯罪倾向?”他喃喃道,“真是好问题。”

秦霄贤抬头,看着镜子里自己一张极度冷静的脸,随即他伸出手指,往后拨了拨额前的刘海。

走廊里,尚熙和栾平正等着秦霄贤从厕所里出来。

“我说句实话,其实刚刚秦霄贤说的都有道理,再者……他这么自信地说自己有不在场证明,监控录像也能给他证实,我们是真为难不了他。”尚熙挠了挠头说。

“时间是最好被混淆的东西。所以你不要太天真了,这年头能捏造出不在场证明的高能罪犯不少,轻易相信他就会掉进坑里,明白吗?”栾平拍拍尚熙的肩膀道。

“可他只有22岁,人也长得白白净净的,生活又体面。再说了,秦霄贤什么也不缺,兜里的钱一大堆,真没必要干杀人犯法的勾当。”尚熙说

“年轻人啊!别被光鲜的外表欺骗了,这个秦霄贤心里藏着什么东西,还得一层一层拨开来看呢。”栾平感慨。

“嘿不是·…·…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,开始帮他说上话了?”接着栾平推了推尚熙的脑袋。

“平时怎么训你的,他光搁那说几句话你就相信了,就那么容易放松警惕?”说到这个,栾平就心有不悦,在与秦霄贤接触的这几个小时里,他明显感觉到了敌意与压抑。这个小说家看似癫狂,实际上说出的每一句话,都是精心策划般的缜密。

“别看他一副高贵精致的样子,其实一走近他身边,就能从香水的尾调里嗅到一股呛鼻的烟味,这味道的浓厚程度,起码一天一包。”他转头对尚熙说道。

“这家伙只有22岁,大学不上,抽烟抽成这样,他以为自己留个标新立异的鱼头就真的是个艺术家。你也看到了,他房子里藏着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,还有他在审问室里强词夺理的样子,像个正经人吗?”

  

“不···…不像。”尚熙发着愣,附和着摇摇头。

“秦霄贤在这个乳臭未干的年纪,钱却多得能在山鹿苑别墅区买一栋市值千万的四层楼别墅,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?你真以为靠他那几本小说就能有钱到这种地步吗?”栾平说罢摇了摇头。

“那他……是个富二代?”尚熙结结巴巴猜测道。

“我还以为堂堂刑侦第一支队队长是不会犯以貌取人的低级错误呢!”栾平刚想再说什么,忽然一个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。

秦霄贤一边说着,一边缓缓走向了两人。

他的皮鞋跟踏在瓷砖地板上,生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响声。

“我高考成绩650,四年前被嵘城大学录取。985高校双一流学科,还顺带水了两年校级奖学金。只是我志不在此,才选择退学。”秦霄贤说。

“不知道栾警官这种高考只考了五百出头的渣渣是不是对我太嫉妒,所以才一个劲地说我是个地痞流氓。”他紧跟着不屑一笑。

秦霄贤每跨出一步的时间间隔都是如此雷同,这节奏就好像是精心计算过了似的。所以那皮鞋踏响的脚步声显得又机械又冰冷。

“还有,我确实是个富二代。会投胎,那也是一种智慧你说是不是.....不过这富二代与富二代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。有的富二代拿着父母的钱成天花天酒地败家底,有的富二代手握天生的资本靠脑子钱生钱——我属于后者。”秦霄贤最后一步停了下来。

“留这个发型是因为我年轻,一脸的胶原蛋白我怎么捣腾都可以。不像某些中年大叔,也该考虑考虑买点好的燕窝阿胶补补他那饱经风霜的脸庞。”秦霄贤压根没给栾平插话的机会。

“至于抽烟....创作压力大嘛,多理解理解。我可不像你,有案子的时候忙活一阵,大多数没案子的时候就闲得只能去帮忙寻找失踪的阿猫阿狗。”秦霄贤接着嘲讽一般地摇了摇头道。

这一连贯的听起来掷地有声实际上阴阳怪气的回应,直接让尚熙吓呆在了原地。

从学历、到财富甚至是年龄,秦霄贤把栾平里里外外都嘲讽了个遍。

“在嵘城,警校的文化课分数线确实是五百分,那你这话是看不起警校还是怎么的啊?”栾平这一下是怒火直飙。

“请你注意一下你的言辞,我能去找阿猫阿狗那是因为城市繁荣生活太平,这是一件值得人民警察自豪的事儿。”栾平一步跨到了秦霄贤面前

秦霄贤的个子比他矮了几公分,气场却绝不在劣势。

“你以为我清闲啊?有案子的时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破案,没案子的时候我提起十二分警惕时刻准备着。别给爷站着说话不腰疼。”栾平回慰了回去。

栾平在警局见过形形色/色的人,还是头一回见到像秦霄贤这么臭屁的。

“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秦霄贤,我们栾队当年也是六百多分进的警校,只不过……他是在河北考的高考。”尚熙见气氛不妙,好不容易缓过神,便赶紧给栾平帮腔。

“哦!不好意思栾警官,是我拙见了。”秦霄贤拍了拍栾平的肩膀,重新迈开步子,从他身边绕走了过去。

在栾平看来,他就是过了把慰人的嘴瘾,拍拍屁/股若无其事地走人。

  

在走廊里,秦霄贤碰见一个穿着白大褂迎面匆匆走来的男人,还不慌不忙地抬头对他笑着点头致意。

他弯起眉下的新月眼,年轻的面庞有了赏心悦目的朝气,男人恍然心动,愣着神以笑回应。

等这个男人重新从秦霄贤的笑意里回过神,诧异地转过头去,目视着秦霄贤消失在电梯间的拐角里。

秦霄贤不笑时便有一种令人胆寒的生人勿近气质;笑起来就生出一种温柔的亲和力来,让人觉得他是自己早就认识的朋友。

白大褂男人重新转回头,走进了侦查第一支队的办公室里,只见他径直往栾平的工位上去。

“扯张凳子坐着说吧。”栾平说。

“谢了栾队。”

来办公室里找栾平的人名叫张九龄,是嵘城公安局法医科的一名法医他毕业入职没有多久,却得到法医科科长的赏识,一直配合栾平办案

栾平一直很照顾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后辈,除了尸检汇报的严肃时刻,两人平时总是一副互慰兄弟的样子。

“这个是初步的王思维尸检报告,我看郭局催得急,就先给这份比较潦草的给你,更具体的报告还得等上一段时间。”张九龄说罢,给栾平递来文件。

“行,辛苦你了。”栾平点了点头。

随即翻开那份文件,皱着眉头开始如同扫描仪一般地阅读起来。

法医给出的王思维死亡时间与栾平推断的一致——三月十七日晚上十点。

死者致命伤是后脑冲击导致的前额叶错位内出血,这也和栾平猜测的一致。

“王思维后脑处的伤口成片状,四周有表皮剥落和皮下出血,从这样的伤口特征看,死者头颅撞击的地方应该是带有圆角的钝体,这和现场勘察的结果一致。到目前为止,除了最后陈尸的浴室,现堪没有在别墅其他位置找到任何一处血迹反应,所以我认为,撞击点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大花盘。”张九龄补充说。

“我来之前还帮你去了化验室一趟,根据初步实验结果,已经能证明盆栽绿叶上的白点,属于非自然褪色。也就是说——那个地方确实喷洒过强酸性化学试剂。”张九龄接着说。

栾平自顾自地翻看文件,只是点头给予回应。

张九龄坐在凳子上沉默了一阵。

“刚刚走廊里那个俊俏的小帅哥是谁啊?我看怎么这么面生?”张九龄最后忍不住好奇心,压低声音多问了一句。

“秦霄贤。”栾平没看张九龄一眼,一边自顾自翻看着文件,一边抛开两个字回答。

“什么?”张九龄忍不住一惊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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